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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州苗侗芦笙节

作者:陆湘之 来源:中国花苗网 发布时间:2017-06-21 08:45 浏览次数: 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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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脚踏在云贵高原的高天厚土,一脚跨入湖湘山水的福泽之地,锹里这片神奇土地便横亘在湘西南靖州与黔东南交界的崇山峻岭之中,奇特的生态环境和文化环境,孕育了有着“中国民歌活化石”之称的靖州苗族歌鼟,也演绎和传承了有着“东方狂欢节”之誉的靖州苗侗芦笙节,苗侗芦笙节是一朵瑰丽的奇葩,绽放于民族文化之园。

芦笙,是湖南、贵州、广西等少数民族特别是苗侗族地区民众最为喜爱的吹奏性乐器。“芦笙不响,五谷不长”,“芦笙一响,脚板发痒”,芦笙成为了苗侗族文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关于芦笙的来历,在不同的民族地域中有着不同的传承。流传于靖州锹里地区的是这样一个版本:三国时期,蜀国丞相孔明平南蛮,征孟获。在孟获第四次被擒后,仍心里不服,对孔明说:“吾虽化外之人,不似丞相专施诡计,吾如何肯服”?孔明回答说:“吾再放汝等回去,复能战不?”,获曰:“丞相若再拿住吾,吾那时倾心降服,尽献本洞之物犒军,誓不反叛”,孔明即笑而遣之。之后三战,孟获皆败于孔明。七擒七纵,终于使孟获心悦诚服,肉袒谢罪。孔明乃请孟获上帐,设宴庆贺。席间,见孟获腰间垂一簇短芦竹,笑问为何物?孟获答曰:“昔时闷居朵思大王洞内,闻水滴之声,遂作芦管,以仿水滴声而吹以自娱也。”解下递给孔明,孔明接过,忖之良久,遂唤随军乐师,教他改进之法,乐师按孔明指示,改进了芦笙,将中土音律与蛮音相融谱成曲律,再按五行相生,太极八卦步另授以蛮姑,伴之以舞,遂成芦笙舞,相传开来。

芦笙,属簧管和声吹奏乐器。由芦管、笙斗和簧片三个部分组成。芦管用芦竹制成,下侧开有按音孔,下底部装有铜簧片,插入长圆形材料成竹筒内,每管一音,每2至3根笙管上端合套一竹筒 作为共鸣管。笙斗头小尾大,呈四方形,内空,头上装一吹管。芦笙由簧管的多少分为4音、6音、8音芦笙,锹里地区多为6音芦笙。吹奏时用小指按住小孔即能发音,声色宏亮。

靖州锹里一带的芦笙传入,历史悠久,始于三国,盛于明清,据田野调查,清初顺治年间从锹里迁入广西三江县独峒乡一带的“草苗”(锹苗的谐音),其演奏芦笙的曲律、舞姿仍然在很多方面与锹里相同。从明代中期起,靖州苗侗族同胞,约定俗成,形成了一个固定时间、固定地点,年年相袭,寨寨参与的一个民族性节日——芦笙节。

中国的传统节日起源于人与自然的关系,起源于对自然的崇拜,对鬼神的崇拜,对祖先的崇拜,后来又受到儒家思想、道家思想以及佛教思想的影响。因此,节日的起源就显得多元化、复杂化。事实上,自古以来,就没有一部完整的节日体系和具体规章指导,全靠集体无意识地流传和民族记忆来约定俗成,形成后的发展演化也充满复杂性,相互交融,相互渗透,甚至相悖的说法也不足为奇。作为一群体性大型娱乐活动,在锹里苗区,从固定的活动场所地点到活动的次数以及曲目、舞蹈形式都发生过相当明显的变化。

“芦笙堂”是进行芦笙活动的固定场所。它一般选在古木参天、地势平坦开阔的山坡上。锹里最主要的芦笙堂据说最早在下锹,清代中期后,转到中洞里、寨市里、锹里合款之地的团山大坪,光绪时转到三扒界顶的十字路坪。民国四年(1915),转到塘保寨九炉冲界坪。1988年,公路修通,经各寨公议将芦笙堂搬迁至老里牛筋岭,与款场合二为一。除主要的芦笙堂外,还有几个区域性的小芦笙堂,如位于平茶镇棉花村与江边村交界山坳上的“仁茶坳”芦笙堂,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还有上锹棉花、江边和地祥三个村的民众于农历七月十五集中在此踩芦笙,过芦笙节。

按照约定的习俗,每年必须在芦笙堂“踩芦笙”三次,即农历正月十五日“上元节”,“七月十五日中元节”,十月十五日“下元节”进行。每个节日都有特定的寄寓和文化内涵。民国四年塘保芦笙场碑文是这样诠释的:“盖闻上古立极制笙,众物贯地而生也。春祈以应气候而万物发生,秋收以享上帝而五谷丰收,垂流于后世也矣。余以效上古之德,以酬天地之恩”。经过数百年的传承与演变,一年一次的七月十五日芦笙节逐渐形成了靖州苗侗文化的品牌。道光年间《靖州直隶州志》载:“……男女成群吹芦笙,各寨游戏,此往彼来,宰牲款待,名曰踩歌堂”。《靖州乡土志》亦云:“合芦笙唱歌,以会男女……颇合葛天捉足以歌,所谓遂草木奋五谷也。……有芦笙场者富而朴,今九寨三排半久染华风,芦笙废之久矣”!

每年农历七月十五日这天,方圆数十里各村寨,包括毗邻的贵州村寨的人们几乎是倾家出动,身着盛装,翻山越岭,来到芦笙堂,人山人海,人声鼎沸,少则一两千人,多则四五千人,场面巨大,气势恢宏。

“踩芦笙”是一项十分神圣的活动,要求态度庄重,合乎礼仪规范,严禁斗殴、谩骂和调戏妇女行为,买卖公平交易,现场有专门人员维护秩序,整个芦笙场自始至终秩序井然。

活动开始,各寨首领以及各方贵宾前台肃立,大款首恭读颂文,焚香酹酒后,宣布“踩芦笙”开始,三声铁炮后,鼓乐震天。旗手举着“国泰民安风调雨顺”的大旗,一路挥舞作为先导。做东主寨的芦笙队首先入场,“芦笙头”在前头引领,围绕一个曲调反复吹三遍,拉开芦笙堂表演序幕。“芦笙头”带着芦笙队员边吹边舞动脚步,同吹九曲芦笙调。尔后,身着传统苗族服装,佩戴着项圈、手镯、耳环的女子伴舞队袅袅婷婷,风摆扬柳般进入场内,左手持扇,右手执花帕或花束,眉目含笑,银饰叮叮,翩然起舞,还有的伴舞队手执红伞,合着曲律节拍,将红伞或张或闭,伞伞相接,犹若红龙翻滚,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九曲之后,吹奏者、伴舞者以场地中央为圆心,同踩八卦太极图,最后形成一个同心大圆,俗称“踩堂”。“芦笙头”吹什么调式,姑娘们相应地跳什么舞姿,所有的吹奏都由“芦笙头”来引导。围成圈后,大中小芦笙齐鸣,一时笙曲震天,气势宏伟。小芦笙音色明亮纤细、清脆悠扬;中芦笙音色圆和流畅,至柔至美;大芦笙音色饱满浑厚,低婉深沉。高中低音搭配宛如一部交响曲。

芦笙曲调是苗侗音乐的重要组成部分,更是苗侗族不同支系、不同族群的文化标志。曲调是锹里苗侗先民们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对大自然的蝉鸣、水声、风声的模仿和模拟,经过艺术的加工和提炼后所形成的,是来源于生活,而又高于生活的艺术结晶。每一个曲调都有着相应的歌辞,曲调的内容是祈求天地、地脉龙神的护佑,祈盼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收。也有赞美先民和祖宗的功德,以及劝警世人遵纲守纪,勤劳耕种,还有的是号召民众团结起来,抵御外侮等。由于战乱、瘟疫、野火、迁徙等原因,这些歌辞大多遗失殆尽,现存少数几首歌辞。如:

(一)苗话:楼约索,楼约板,制干堵沙吔啰。

           厦约干堵沙吔啰,啦哦啦呐。

     汉译:来呀,来齐伴,抵制那黑虫。

           反抗黑虫,啊……

     苗话:楼约索,楼约板,制上毒格吔啰。

           上毒格吔啰。

     汉译:来呀!来齐伴。抵制野猫咬鸡。

           野猫咬鸡。

(二)侗语:楼约索,楼约板,达样多灯吔啰。

           科教补嘎吔啰,科教萨顿吔啰。

           补呐啃吔啰,嘎约啃都吔啰。

     汉译:来呀!来齐伴,年轻人点灯。

           不怕你父亲骂,不怕你奶打。

           父亲答应,答应点灯。

这些典辞中的“黑虫”一指侵害苗侗民的大汉族主义者,二指“黑苗”部落入侵。野猫咬鸡,指外来入侵者残害苗侗同胞,锹里苗侗自称为“家猫”,将其它外族统称为野猫。由于多种因素,而致曲辞寓意晦涩朦胧难解。

苗族芦笙传统曲调现存直步调、半花调、两边调、六步调、巧花柳调等。侗族芦笙(滥泥冲寨)曲调有依依、伦定、论哈、同拜、同骂、也选年、伦捞萨、救济也、救济岁、救济尼等。曲调各有特色,内容也不尽相同。

踩芦笙的动作舞步是模仿农耕生产生活的某些动作,诸如割草、薅秧、割禾、簸米等,经过艺术加工和提炼后形成的,主要动作有更翻旋(跳圆圈)、更翻扮(半圆圈)、更顿(退步)、更斗殴(直步)、齐得发(原地踏步)、线得发(原地右脚摆动)等,每个动作必须跟上曲调内容,在踩完一套完整的顺序,最后形成一个大圆圈,象征为天人合一,大团圆的美好结局。

在最后一支芦笙队进场完成“踩堂舞”后,在欢乐的气氛中,主持人宣布活动结束,将大旗交给下一个年度主持寨的寨首,相约明年再来相会。年年相袭,代代如是。

锹里苗侗芦笙节提倡重在参与,增进友谊,保持和谐,因此这项活动没有竞技性质,至于在活动中的表现之高下优劣、交由观众去评判,出众者想更上一楼,逊者则自求改进。

锹里苗侗芦笙节,是以传统音乐和舞蹈等文化表现为载体,是在长期传承过程中所进行的综合性文化活动,是一个复合型民族节日,是先民仍在长期实践活动中适应生产生活、表达诉求的产物,是草根文化的体现和升华,是天人合一理念的贯穿,也是促进民族和谐、人与自然和谐的桥梁和纽带,它所展现的内涵和外延是极其丰富的。正是因为深厚悠久的历史渊源和人文价值,引得了历代官家和民间的推崇、欣赏和赞誉。清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二十八年(1902)、三十三年(1908年)靖州知府金容镜三次莅临上锹三扒界芦笙堂观看歌舞,特别赏赐上锹九寨银牌20枚,以示提倡支持和肯定。在其主编的《靖州乡土志》中,对芦笙堂作了描述和记录:“佳日无过春与秋,芦笙场在四山头,前寨逢迎后寨送,一生不解离别愁”。“僰童一队吹龙竹,洞主三锹骖豹文,山顶踏歌风四合,鸾凤飞入遏行云”。新中国成立后,党和政府对芦笙节活动非常重视和支持,2006年,靖州苗侗芦笙节被列为湖南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随着工业化、城镇化的迅速发展,交通网络的改善,人口流动的增多和信息网络覆盖面的扩大等种种因素,加剧了外部文化渗透民族地区的速度,民族传统文化逐渐趋于边缘化,尽管各级政府采取了各种措施,但仍然难以改变乡村文化式微的局面,芦笙、芦笙舞、芦笙节也同样面临着后继乏人、濒临失传的危险境地。如何保护和传承传统民族文化,记得住乡愁,已成为一个难解的课题。